文｜科技復聯(lián)汪，作者｜風千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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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北京籍的明星就能被稱為京圈，沒在大院呆過的孩子，比如楊冪、楊紫這些從來就不在京圈的談資中。

即便是同在一個圈里，黨校大院和軍隊大院出來的也不同，沒遇到王朔之前，默默無名的小美工馮小剛只能夾著尾巴演越南人。那滋味大抵還和張藝謀有點共鳴，傳聞《黃土地》之后，陳凱歌得知張藝謀拍了電影時說了一句：“他就是我一攝像?！?/p>

忙著當小弟端茶送水的馮小剛，一開始并沒入王朔的眼。王朔寫完《動物兇猛》那年，轉(zhuǎn)頭就把小說砸給了和自己同為大院子弟的姜文。

也是差不多的時間，虛榮心得到充分滿足的王朔決定拉馮小剛一把，推介馮小剛在《編輯部的故事》里擔任編劇。

1994年，王朔和馮小剛合伙開了公司。另一邊，找不到編劇的姜文自己動手把《動物兇猛》改編成了劇本，這就是后來《陽光燦爛的日子》。

當了合伙人的王朔只顧沉浸在與京圈公主徐靜蕾的愛情中，卻給了馮小剛大展宏圖的機會，華誼兄弟便是這個時候進入到馮小剛的職業(yè)生涯里。

不過，王朔陽光燦爛的日子就要結(jié)束了。彼時業(yè)內(nèi)掀起批判王朔的風潮，但凡有王朔名字的作品都很難過審，王朔決定和馮小剛分道揚鑣，所謂要死別一起死，于是去了美國。

王朔不在的日子，馮小剛努力往京圈主流靠，以《甲方乙方》為發(fā)軔，在賀歲檔游刃有余。盡管作品在姜文看來都是化學調(diào)制的果汁，不如葡萄釀的酒醇厚。

《一九四二》追求深度不得，馮小剛又一頭扎到《老炮兒》里，這回還啟用了流量小生吳亦凡。京圈才女徐靜蕾這一年也選了吳亦凡出演《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》，吳亦凡順利搭上京圈。

然而就像管虎的評價那樣，這些京圈前輩們當時對吳亦凡的了解可能都真的干干凈凈，跟張白紙一樣。

那幾年是流量明星最風光的時間，上有大佬提攜，下有粉絲聲嘶力竭，要轉(zhuǎn)型要賺錢都很容易。那幾年也是京圈的余暉，散落在馮小剛矯情追憶的《芳華》里，陳道明一聲“你TM沒看過跳舞啊”擊碎了圈子最后的假面。

小崔甩出陰陽合同，8.4億罰款只是請走了一個把野心穿身上的紅毯女星，藏在娛樂圈華美袍子底下的虱子，開始一只只往外竄。

看客唏噓，無人留意聚光燈背后黯淡的身影。

01、入圈易，浮名難

那個在北京給藝人當了十年助理的人，最終選擇了離職回老家賣保險。

沒有傳聞中正主給買房、豪擲百萬的正主，只有拿著白領工資卻要一直操著賣白F心的團隊。和浮華的娛樂圈一樣，基層想要出頭的幾率比正主還要難十倍。

“離開的時候，所有經(jīng)歷過的燈紅酒綠，花花世界都不屬于你?！鄙踔聊切┙?jīng)歷除了在往后余生作閑談，什么用處都沒有。

王京花或楊天真只有那么一兩個，這個圈子太看關系和資源，所有說著自己如何努力如何奮斗的人，背后都站著看不透的高山大川。

馮小剛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，20多年前，《人生在線》拍了一部馮小剛的紀錄片，紀錄片中馮小剛看一幫孩子進行才藝表演時，說了一番至今聽起來內(nèi)涵深厚的話。他說：“老百姓的孩子和干部子弟的孩子不一樣，普通孩子承擔不起他表達了真實想法以后的后果，注定了我們只能謹小慎微地做人、做事，干部子弟有父母影響力和資源，花三分力氣就能達到十分效果?！?/p>

凡事看結(jié)果，無論是馮小剛還是靠他成名的王寶強，其幸運程度都遠超過普通人。

沒有名字的永遠是大多數(shù)，可是娛樂圈由于浮光太甚，總給很多人一種錯覺——以為努力就可以有名字。

明星團隊偏愛親友，畢竟利益牽扯過大，沒有人會將身家性命交到一個外人手上。通常一個團隊最大的話語權(quán)永遠掌握在正主的親友手里，一如吳亦凡的母親。

回國之初，吳亦凡在短時間內(nèi)換過多個團隊，最后固定下來的團隊也淪為了跑腿，跑腿干的事不用多說。

趙薇早年出道時，經(jīng)紀人就是自己的嫂子。那年《還珠格格》火爆，北影傳達室粉絲的信都堆滿了傳達室，還得用麻袋拖回去。樹大招風，一系列負面和事件開始層出不窮，缺乏專業(yè)性的家族經(jīng)紀團隊完全招架不住。那些事放到今天，足夠封殺十次。不過在一個名利空前的圈子，專業(yè)似乎不重要，重要的是大家知根知底。

臺下千千萬萬愿意為他們赴湯蹈火的粉絲，從來不在考慮之列。

你隨便抓一個愛豆的鐵粉，問他（她）愿不愿意當偶像的助理或執(zhí)行經(jīng)紀人，即使每天加班，周末無休007，月薪三五千或者更少，10個有9個都會愿意。

楊天真的壹心娛樂招聘時想剔除的正是這群粉絲，為了避免經(jīng)紀人大權(quán)在握，離開時對公司傷害過大。壹心娛樂借鑒好萊塢CAA的模式，將經(jīng)紀人的職能全部拆分，分為宣傳、品牌客戶等部門。

一個團隊僅負責經(jīng)紀工作中的一環(huán)，不再只對某一藝人負責，聽起來的確更加專業(yè)了。只是楊天真在采訪時也承認，一個頂流明星還是需要一個圍著他轉(zhuǎn)的團隊。

頂流的身邊都是自己人，或者說從名不見經(jīng)傳時就跟在身邊不離不棄的合伙人。至于其他人，和任何圈子的打工人沒有區(qū)別，甚至更沒有保障，明明沒有享受到名利卻要承擔名利帶來的風險，比如粉絲的攻擊。

擠不進核心圈子的娛樂圈打工人，在滿足了對對光環(huán)之下的好奇心后，大多黯然離場。

一位曾做過經(jīng)紀人助理的up主在B站上吐槽：“你跳到甲方乙方都好，為什么偏偏要選擇丙方的經(jīng)紀人？”

丙方，即中間人的生意，從古至今都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。古時候叫牙人，后來叫掮客，民間還有一句極為犀利的俗語“車船店腳牙，無罪也該殺”。俗語雖偏激，卻也一定程度上說明了中間人的困難和不受待見。

比起團隊，普羅大眾對成為明星本身的期待或許更高。橫店影視城的每一個劇組龍?zhí)锥蓟蚨嗷蛏儆X得自己能夠得遇伯樂，咸魚翻身。

02、璀璨的灰暗，龍?zhí)着c夢想

橫店一個2000人的演員QQ群內(nèi)，管理員隔兩天就要刷一次：不要輕易相信群內(nèi)的一些通告，找劇組的，請關注xxx公會。

盡管群內(nèi)很多消息一看就是明顯的騙局，依然有人會咨詢。即使躲過詐騙、傳銷和灰色產(chǎn)業(yè)招聘，找到了組織，公會的群演也并不清楚自己每個月能賺多少錢。

“很難說，畢竟有時候戲多，有時候戲少，手速慢了在群里還搶不上?！?/p>

在華夏文化園辦了演員證的群演，只要出工，每半個月會有工資打到銀行卡上，沒有演員證的也可以選擇現(xiàn)金結(jié)算的活兒。

公會一般會建議新手租房就住橫漂大酒店和鑫悅賓館附近，因為演員服務部和萬豪大酒店是兩個常去的集合點。

通常情況下，一個群演一天跑一場戲，一天108元（不指所有），淋雨、躺尸和下跪等再附加10元。這個時間往前幾年，100不到一天的情況也常見。

“男的戲多，整個橫店都是，女生戲少。”外形出眾或特別一點，在當了群演三個月后會有機會做特約演員，不過在成為特約演員之前需要進行培訓和考試。當然如果你是全日制表演系專業(yè)畢業(yè)的，不用等三個月也可以直接去面試。

除了特約，還有一種群演類型被稱為前景，前景說白了就是背景板，盡管收入可能比不上特約，但不失為一種顏值和身高的認證。

“前景現(xiàn)在240（一天），特約最低300起，跟組那種就另說了?！?/p>

某個演員公會論壇上，能看見這個這個世界上最自信的一角，爭相曬自拍或他拍，表達自己熱愛演戲的心聲，其中不乏穿著戲服擺pose的資深群演。

“只要有人加微信，我都不會拒絕，多認識幾個人總是有好處的。”

人脈在哪兒都重要，在橫店會尤其重要，用一位群演的話來說：“在橫店只要人脈到位就不會餓死。男孩子之間抽抽煙吃吃飯喝喝酒人脈就混開了，女孩子的話就需要外表、雙商與自我保護相結(jié)合?！?/p>

不過這群人最渴望的還是認識幾個劇組的核心人員，比如制片或?qū)а?、副導演，但真正能認識到的還是很少，有人甚至不清楚導演和制片什么區(qū)別。

他們一邊懷揣著夢想在劇組間遷徙，一邊又對高片酬的明星嗤之以鼻，說：“明星又不靠演技，演員還需要經(jīng)歷去磨練。”

有人擺出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姿態(tài)?！皬牡讓优荦?zhí)?，一步一步怎么樣怎么樣，那根本首先就選錯了，想成名得會炒作，找團隊，選對路。”也有人是真心熱愛演戲，覺得過程最重要。

20萬群演，除了媒體報道里“美女泛濫成災，懶漢光棍遍地”的標題，大家知道得并不多，不會有人關心這些零工如何保障生活，問五險一金就像個笑話，就像粉絲普遍不會關心偶像的團隊如何連軸轉(zhuǎn)。

“又不是公司?！斑@句回復幾乎囊括了群演面臨的所有困境和迷茫。

娛樂圈無疑是馬太效應最明顯的行業(yè)之一，沒有哪里的星光有這里璀璨，也少有哪里的落魄有這里灰暗。

說到底，橫店只是一個更靈活的工廠，是影視工業(yè)必不可少的一個部分，這些人連帶著劇組道具、場工等一起支撐了熒幕上回眸一笑百媚生的IP。

對比之下，能跟組的工作人員倒算幸運，他們之中不少人至少屬于一個固定的公司，他們比群演更加清楚，一部戲、一個劇組到底把錢花在了哪兒，明星在組里有過著什么樣的生活。

03、萬人中央，一無所知

小汪眼里看到的劇組，跟工地并沒有多大區(qū)別，她當過場記，也做過導演助理。

“劇組員工按周期，簽合同，基本上拍完就會結(jié)完。和工地高度類似，劇組民工不是開玩笑的?！?/p>

除了知名導演的大組，各個劇組里各個工位可能都是現(xiàn)湊，也就是重組組。大家需要時間去磨合，加上劇組本身需要轉(zhuǎn)場、服化道等龐雜的準備和中間工作，時間便成為了必須要壓縮的成本。

記憶里，為了壓縮成本，劇組永遠在趕工期。假設60個人左右的一個劇組，少拍一天大約可以省4萬多到6萬的錢。不同的組，各類花費也不同，同時還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間，除了硬成本。

“片酬是硬成本，比如說演員的片酬特別高，項目利潤要求又卡在那兒。硬成本動不了，就可以把底下劇組的實際操作的人員的錢就會壓的很低很低，包括很多劇組的什么攝像，燈光輔助，全部都是在校的學生，你說這個質(zhì)量又怎么能上去呢？”

和娛樂圈脫不開干系的影視圈，也是一個成熟的熟人社會。導演是一塊兒，燈光是一塊兒。燈光師的組可能都來自同一個村里，臨時再配攝像，新攝像跟新燈光就要磨合很久，這些都是時間成本。

不變的是，所有人都圍繞著導演賺，一切得按導演的習慣來。投資人、有話語權(quán)的演員改個劇本、添個角色，時間還要拉長，這些成本便只好勻到服化道、美術、特技等各個部門身上。

小汪也嘗試過做編劇?！斑@個行業(yè)不養(yǎng)編劇，能問中國為什么沒有好編劇這類問題的一定都沒當過乙方?！?/p>

一直以來，編劇在國內(nèi)的影視行業(yè)里都是一個話語權(quán)很少，卻遭受攻擊最多的職業(yè)?？啻蟪鹕钊缤艉Ａ?，熬過《一起來看流星雨》還要熬過流量當?shù)馈?/p>

很多人喜歡說汪海林是爹味精英，這種說法其實不太準確。畢竟話語權(quán)才能滋生爹味，在這一點上，編劇差太遠了。

隨著移動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快速崛起，營銷成本也在電影宣發(fā)中占據(jù)越來越重要的位置。好萊塢一部電影的營銷費用通常會占到制片費的一半，有些項目的營銷費甚至超過一半。國內(nèi)靠著營銷宣發(fā)吃飯的微博等平臺賺得盆滿缽滿，劇組工作人員的工資和十年前并沒有太大變化，群演尤其是。

流量和營銷裹挾下的影視項目，硬成本只增不減，世上大概很難找出比明星和IP溢價更高的存在。上有高溢價的硬成本，下有不成體系的基層隊伍。如此循環(huán)，導演便需要為找不到靠譜的工作人員而發(fā)愁，很早張藝謀就呼吁過職業(yè)學校組織相關專業(yè)培訓。

直到今天，群演們能接觸到的最多培訓，依然是那些分不清真假的宣傳單或群消息。

正如業(yè)內(nèi)所共知的那樣，國內(nèi)外影視工業(yè)體系差距巨大，即使是在近幾年有了一些優(yōu)秀作品產(chǎn)出后，也不能忽視一個成熟工業(yè)體系的建立本身就需要建立在時間基礎上。

《流浪地球》的導演郭帆在接受采訪時曾表示，拍攝該電影讓他意識到國內(nèi)的電影工業(yè)化還是處在一個非常早期的階段，經(jīng)驗不多，教訓很多。

從默片時代到復仇者聯(lián)盟，美國花了上百年時間，以國內(nèi)今天的資本態(tài)勢，沒道理能將這個時間大大縮短?！渡虾１尽分?，大家似乎認識到原來只看流量那套行不通，可是該怎么做才叫行得通，卻沒幾個人明白。

在這個浮名甚廣的圈里，少數(shù)人在中央，多數(shù)人在邊緣，還有一望無際的粉絲圍在圈外，簇擁著不讓所有人出來。

而處在那萬人中央的人，正應了王朔寫的那句：你在這里死去活來，他在那廂一無所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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